๑۩๑會走路の星๑۩๑: 我的留學夢

Friday, December 21, 2012

我的留學夢

末日，告別。最後一通電話，我想撥給誰？

外面的世界，馬照跑，舞照跳。我在燈下，編寫記憶的方程式。

一整個下午，坐在書櫃前，整理尚未被送走的時光。打開那一個個沾了些微灰塵的文件夾，熟悉的字跡，那些年的回憶。我細細看著，什麼留下，什麼再見。像山一般高的文字，卻是留學生活的所有。寫過的報告，上過的課，落在一頁又一頁的筆記，成為有形的印記。

帶不走的瑣碎物，一輩子的紀念。

除了知識與成長，我擁有說不完的故事。

因為一張入學通知書，因為夢想，我成了離家的小孩。

從最初的興奮與期待，逐漸沉靜與忙碌，我的世界從此走上相反的命運。一直到今天，已經二十二歲的我，始終無法理解當初決定追逐夢想的勇氣。那一朵備受父母呵護的溫室裡的小花，一句出國留學便讓父母擔足了心事。擔心我孱弱的身體能否承受異國的水土與寒冷的天氣，擔心嬌生慣養的我能否適應自己照顧自己的獨立生活，擔心不太會交朋友有點自閉症的我能否適應完全陌生的環境。看著我逐漸遠去的身影，遠在他鄉的父母總是以一通又一通的越洋電話噓寒問暖，告訴我家永遠是我最堅強的後盾。

最後我用平安與堅強贏得他們的驕傲與放心，支持與信任。這是我，逃離舒適圈，經過夢想洗禮的我。

還記得那些早起在課室裡吃過的豆漿蛋餅，老師講台前的座位總被我佔據。上課時，一字排開的是一張張空白的A4，我慣用的紅藍黑三色筆，外加鉛筆與塗改液。那些奮筆疾書和交換筆記的日子，隨著分離化作塵埃。

因為以雙聯學制身份到台灣完成學士學位，我們的大學生活在拼湊學分與堆積如山的作業和報告中匆匆而過。兩年四學期內修完九十六個學分，換取的代價是滿滿的課表和永無止盡的壓力。我的最高紀錄是大三下學期修十四門課二十五學分，包括零學分與體育。十四門課中有終極殺手文字學與聲韻學，體育課還是手腳不協調的我偏偏要挑戰的韻律課。還記得那時候壓力大得每晚入睡時都覺得胸口有無形的大石壓得我喘不過氣。為了解壓我狂嗑巧克力球像上癮的小屁孩。重點是，這學期我還拿了全班第二名。（毆飛）

抱著畫畫心態努力摹寫的甲骨文、金文、戰國文字、楚竹簡；啃書啃書再啃書寫出來的小品文研究計劃書和蘇東坡研究論文；深夜不寐趕系聯作業時遇見的飛天大蟑螂把我和阿瑞嚇得只能強作鎮定繼續埋頭趕工；圖書館內搬過一本又一本超大甲骨文大字典、金文大字典、說文解字、古文字字形表、康熙字典、現代大辭典只為了那一份文字的前世今生；還有捧著詞選、詩選、曲選苦苦按著詞譜、曲譜、格律譜與平仄為賦新辭強說愁的文藝歲月；藍曬圖下為presentation硬掰的英語講稿；現代戲劇與現代詩讓我們糾結糾結又糾結的現實主義、現代主義、社會主義以及XXX；思想史的鳩摩羅什、一闡提、大乘佛教、小乘佛教與宋明理學讓我們愛得分身乏術；屈原與楚懷王的愛恨情仇更是讓我們抱怨累累。

我們在古典與現代中不斷穿越，扮演文人、詩人、詞人、戲子、演員。我們吟過詩，唱過詞，練過曲，演過戲。我們寫過詩、詞、曲、古文、小說、劇本、散文、現代詩。這是讓我們哭笑不得的留學點滴。原諒我說中文系沒有一般人眼中的容易唸輕鬆唸。我們是中文系，不是字典系。

如此的瘋狂歲月，我們仍舊擠出大大小小的時間在花博曬太陽，在故宮吹冷風，在阿里山賞櫻，在旗津騎腳車，在安平看海，在藍曬圖逛創意市集，在清境步步驚心，在高雄巧遇地震，在台中遇見清明上河圖，在小琉球乘風破浪，在西子灣嘆下午茶。我們去過許多次的臺北，許多次的高雄，留下無數的球鞋、拖鞋、娃娃鞋的足跡。在寒冬的深夜從山頂走到山腳淒淒慘慘戚戚的2011第一天；平安夜時手握白色蠟燭唱聖歌的溫馨；端午節時借了小7的微波爐將比巴掌還大的肉粽翻熱後三個女生在房間裡一起分享；八月十五時我們有月光會一起聚餐吃月餅柚子和提燈籠；冬至時我們吃過光餐免費的小湯圓甜湯；那些有你們的日子，我好快樂。

後來與南瓜先生的糾纏不清，讓我在情緒異常下將留了四年的長髮狠狠剪去。喀嚓聲下我有無可言喻的痛快與驕傲。換個髮型，帶不走心情。

然而這樣的拼命，最後依然落得因為一學分而延畢的笑話。我好歹，成績也不差啊。無奈地屈服在無法改變的事實，我終於漸漸接受世事不能盡如人意的殘酷。

大學必修的學分，學業、愛情、社團，我只修了三分之一。雖然曾經遇見讓我心動的人，但彼此間的距離讓緣分始終有所殘缺。所以愛情，我不及格。社團，被學分追著跑的我，抱鴨蛋。

也終於快畢業了，快離開了。這是一片我生活了兩年四個月的土地。晴天，雨天，颱風天，寒流天。留學的生活沒有大家想像中的吃喝玩樂。我們離鄉背井，雖然不會有種族歧視的障礙，我們卻因為繁體字和注音符號吃了不少的苦頭。每一個傳統節日，每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陪伴在身邊的只有萍水相逢的朋友。因為雙聯學制，我們這群四散在馬來西亞中南北部的小孩在臺南相識、相知、相惜。艷陽下我們在育樂街與光餐吃過的早午晚餐，颱風天下我們走過的大學路勝利路東寧路，那些笑與淚夾雜的日子，是這輩子最彌足珍貴的回憶。每一分感動，每一分關懷，都是思念，都是緣分。所以我相信緣分。

畢業以後，有些人失望了，有些人失戀了，有些人失踪了。有些人發財，有些人發福，有些人發喜帖。這些事，還會陸續發生。默契的生活軌跡將割下休止，開始截然不同的人生。不奢他日再次聚首，但求不忘各自最初的容顏。畢竟，我們都曾闖入彼此的生命。

夕陽餘暉的午後，我回想了一切的一切，走入時光重溫那些如今都帶著淡淡幸福滋味的篇幅。雖然分離，從來都是生命存在的意義。

蛻變成為社會新鮮人，背負著黑天鵝的驕傲，前方無論有多艱苦，我都將朝夢想堅定而行。用最真誠的溫柔，讓快樂與悲傷並存，讓感動與遺憾相惜，讓當下珍惜所有。

當末日不是末日，祝福你，祝福我，在天黑時都能仰望同一片星空。

末日快樂，冬至快樂。